核心提示：2014年7月4日至7月12日,中国小额信贷联盟组织了7人的考察团，在印度微型金融评级机构MR的帮助下，对印度的小贷监管体系、运营模式、评级系统、小贷机构、贷款客户、小贷危机后的行业发展情况进行了为期8天的考察。河北省资本研究会会长、石家庄汇丰源集团董事长孙万军受邀参与了此次考察，并分析了印度微型金融发展的模式和小贷危机爆发的原因，为我国小额贷款发展提供了很好的借鉴。
一、基本情况
印度，位于亚洲南部、中国西南方向，拥有国土面积322平方公里、人口12.15亿，2013年GDP总量为1.86万亿美元，是南亚最大的国家，大部分位于热带和亚热带。印度是世界上发展较快的国家之一，但也是个社会财富分配极度不平衡的发展中国家，种姓等级制度问题较为严重。印度是软件业出口的霸主，金融、研究、技术服务等也即将成为全球重要出口国。印度是金砖国家之一，农业由严重缺粮到基本自给，工业形成半完整的体系，自给能力相对较弱。
印度是世界上贫困人口最多的国家，据世界银行统计，2010年印度极贫人口占全球极贫人口的比重高达33%。印度也是世界上较大的小额信贷市场之一，小额信贷在印度已经有经历了比较长期的实践，并形成了独具特色的印度小额信贷体系，为促进印度农村和落后地区社会经济发展、消除贫困，发挥了极为重要的作用。因小额信贷结识印度，缘于前些年印度小贷的兴盛，更由于2010年爆发的印度信贷危机。印度小贷危机曾让中国小额贷款行业感到不安，“剧烈扩张、高利率诱惑、过度负债、管理漏洞、监管不严、是否会波及到中国的小贷领域”等由此产生的忧虑，让许多小贷经营者对借贷行业“谨小慎微”。
在印度8天的考察，我们拜访了5家小贷机构和新德里的贫民窟地区。深入印度小贷机构，了解了危机爆发的真实原因，以及危机之后印度小贷发展的最新状况和趋势，参观和学习了“自助小组+银行”的贷款流程，亲眼目睹了微贷机构在贫民窟如何提供金融服务。我们经过对充满宗教信仰和独具特色信贷模式的国家的考察，探寻印度小贷危机前后的发展经验，从危机原因剖析与影响分析中,可以获得对中国小额信贷稳健发展的有益启示。
二、印度微型金融的模式
印度的微型金融模式有如下四种：
（一）互助组模式（SHG Model）。银行组建SHG并直接提供贷款，在这种模式下，银行自己组织和培养SHG，为互助组成员开设存款并提供贷款，在印度，大概有20%以上的客户，互助小组通常为10—20人。
（二）小贷模式(MFI Model)。主要的资金来源于银行、捐赠者或PE投资者，资金成本在5%左右，MFI通过获取资金，通常以26%的利率发放给借款人。即NGO等作为金融中介，银行间接提供贷款，NGO自身从银行获得批发贷款，再作为MFI，向SHG提供小额贷款，但是采用这种模式获得银行的SHG只有6%。
（三）混合模式。即NGO和其他机构共同组建SHG，银行提供贷款。这种模式的SHG—银行关系是目前印度微型金融活动的主流，70%以上的SHG是由NGO等微型金融服务机构帮助建立起来的，并为之提供储蓄和信贷管理方面的培训。
（四）BC模式。为助贷模式，即MFI与银行联合的非银行金融公司，通常以盈利为目的，BC模式是目前印度发展较好的微贷模式，在这种合作模式中，银行承担主要风险，MFI的借贷杠杆比率能扩大到4—10倍，具有较为可观的收益。
印度的小额贷款机构遵循的核心原则包括：可获得性比利率高低更重要；机构要可持续发展、收益要覆盖风险；客户要有储蓄、有归属感和被尊重。
基于以上原则，不难发现，小贷之所以在印度能有很大的发展空间主要有如下原因：一是印度的贫穷人口多，占国家总人口的60%—70%，大部分人需要通过贷款资金改变生活状况；二是乡村收入少，民间资金不活跃；三是抵押物少，信用贷款符合借款主体的特点；四是时间和条件比银行灵活，让小贷获得更广泛的认可；五是手续简单。在印度，平均每个信贷员平均管理客户300—500户，每天召集中心会议3—5次，如此高的效率折射出办理贷款手续的简单和快捷；六是印度微型金融评级公司MR研究表明，仅印度中部地区小贷市场总计有4亿美元需求，目前仅做到6000万美元，尚有很大的市场潜力。因此，小额信贷机构在印度能批量化发展。
三、印度小贷危机爆发的原因及处理措施
2005—2009年，印度小贷市场不断扩张，利率居高不下，大量客户对高利率不堪忍受，出现了小贷机构骚扰借款人的情况。2010年10月，印度的安德拉邦政府未经过调查和确认，将当地多人自杀的原因归结为信贷机构的高利率，宣布制止过于泛滥的高利率借款行为，并督促借款人不要及时归还自己的贷款，在地方政府官员和政客们的力劝下，成千上万小额贷款借款人停止偿还贷款，使大批有着良好还款意愿和还款能力的客户也加入违约行列，诱发了印度的小额信贷危机。分析危机产生的原因主要是：
1.内控系统落后，风险控制存在大量隐患。2003—2008年是印度小贷机构快速扩张的阶段，这几年的客户数量分别以10万、10万、100万和600万的速度增长。其中SKS（印度最大规模且成功上市融资的MFI）在2010年每周新增客户达10万名，而在印度甚至全球多数小贷机构都未有过如此客户增速记录。机构的快速扩张带来的一系列的风险隐患：大量的信贷人员增加，机构的内控疏于管理，导致信贷纪律松散和风险的聚集。网点的增加和人员的激增，也导致人工成本的上涨，为降低运营成本，众多MFI未对新扩张网点进行市场调研，未对当地的人均收入情况深入了解，对信贷流程未有严格的风险把控，这些都为危机买下了伏笔。
2.信贷人员大量流失，更换率60%，员工20%流失。
3.零容忍的负面因素。在危机之前，印度的小贷机构对逾期客户还款采取零容忍的态度，客户逾期一天视为“不允许”，严重违背了借贷关系的常理，在这种情况下，对借款人造成巨大的还款压力，容易诱发社会问题。
4、忘掉了“客户管理经营”。一直以来，由于资金来源的问题，小贷的利率比正规银行高，但是相对较低利率一直是小额信贷的特点，而在印度的危机之前，贷款利率一路飙升，平均年利率从25%到100%不等，严重违背了服务小微和底层收入群体的初衷；印度的信贷机构过分追求商业化和高利润回报，忽视了小额信贷应有的社会责任，恶化了客户关系经营。
5、客户过度负债。同一地区过于集中的分布也激发了公司之间的相互竞争，为抢夺客户而不考虑客户的负债和偿还能力，机构的重复放贷和客户过度负债导致风险失控，小贷机构在扩张冲动的促动下，放松风险控制，由于未能采取有效措施限制，导致同一客户在多家机构借贷，客户的偿还负债的能力远远低于其盈利水平，政府未能采取有效的限制措施，造成客户的超能力负债，最终助推了客户违约的行为。在此次信贷危机前，在1家以上机构贷款的客户超过80%，在3家以上机构贷款的客户为30%。
危机之后，印度政府采取了一系列积极措施来挽救危机中造成的损失，称之为“后危机时代”，这些措施比目前中国现行的小额信贷管理更为细致。一是小贷机构的分类有两种：非银行类金融机构和不以盈利为目的的社会化公司。二是对借款金额有严格的限制。单一客户不得在两家及以上的机构借款；客户首次发放贷款的额度不超过35000卢比，累计发放贷款的额度不超过50000卢比（合5500元人民币）。三是对利率加以限制。年利率不超过26%（印度的基准利率为10%—12%），并且采用本金递减法的还款方式。四是征信系统。将全员纳入征信管理系统，管理的详细程度堪比警方查询留存客户的身份证等信息。在印度，如查询客户信息有难度，直接上小额征信系统便能一览无余。可见危机之后的印度政府为防止客户过度负债，将客户的信息共享做到了非常细致化的程度。
四、印度危机对中国小贷的借鉴意义
中印的国情不同，小额贷款模式也有差异，这样就决定了我国爆发印度式危机的可能性不大，但仍有潜在的风险，应借鉴印度小贷危机的经验和教训，防止和杜绝小贷系统性风险的发生。
（一）政策沟通要反馈及时，地域产品要小额、分散化。危机爆发后，安德拉邦小贷业务崩溃，波及整个印度，印度央行立即召集了委员会处理危机。数据显示：在2010年，加上安德拉邦，逾期在30天以上的不良客户占比在30%，除去安德拉邦，30天以上的不良客户占比只有1.67%，说明安德拉邦是危机爆发的集中地。因此，地域产品要分散化。
（二）利率要适中、还款方式明确化。印度小贷危机之后，印度监管部门进行的整改，要求小贷客户查询征信报告、不能从两家以上的机构借款，借款利率不得超过基准利率的2.75倍，年化利率不超过26%且要求余额递减法等。这些要求对目前的中国借贷市场的规范具有重要的警示作用。在借贷市场上，不少贷款机构出具的名义利率（月利率）都在1分左右，但未采用余额递减法，实际利率已超过基准利率的4倍。因此，监管部门在利率上不仅要明确利率上限，还要明确具体还款方式，及时制止一些借贷机构变相收取高额利率的违规行为。
（三）要引导小额贷款机构向商业化和社会化方向均衡发展。政府及监管部门注意合理引导资源，鼓励信贷机构向小微、三农和“短板行业”倾斜，开发贫困客户及低收入群体的金融产品，对单户平均发放金额在50万元以下的小额贷款机构进行政策扶持，允许发放小金额的信贷机构设立分支，扩大经营范围，支持其多渠道融资，降低资金成本。印度危机就是偏离了扶助低收入人群这条主线，此次考察，我们一行参观了印度的贫民窟，这些贫民窟都是进城务工的农民，在首都新德里，大约有100—150万的贫民窟居民，这些贫民大多成为目前各MFI 的借款客户。
（四）建立完善的征信系统，防止客户过度负债。重点培育发展良好的小额贷款公司，根据地区的经济总量、人口规模和产业特点等总体因素，控制好地区内借贷机构的数量。印度危机充分说明：在同一地区内小额信贷机构不受约束的扩展，必然导致公司之间的无序竞争，破坏借贷市场正常的生态环境。将小额贷款公司纳入征信统一管理，防止客户多处负债、过度负债。
（五）要有高素质的信贷员队伍，必不可少的贷前组织、管理和教育。在印度的小贷机构，信贷员和业务员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学生，致力于农村工作、献身贫民事业。一些信贷机构的管理层多为MBA、研究生学历，有着丰富的理论知识和经验，在客户发放贷款前，要进行必不可少的贷前教育。这些都是印度小贷的特色、也是中国信贷文化应该学习的地方。
（作者：孙万军，河北省资本研究会会长，石家庄汇丰源集团董事长）
|
